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猎毒

第三十九章 春鸟危情

贾大壮将纸条嚼碎咽下,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惨白的脸。镜子里的男人双眼布满血丝,嘴角却勾起一抹决绝的弧度。延安总部给他下达任务时,曾交代,“任务高于一切,不惜任何代价”,关键林若玉并不在他们的组织。贾大壮十分明白,林若玉之所以甘愿这样做,一方面是对敌人刻骨的仇恨,一方面是对他刻骨的爱恋。

贾大壮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,艰难地一步步挪向军医处。

军医处走廊灯光惨白。贾大壮亮出涩谷的手令,守卫才放他进入。浓重的消毒水味中混杂着血腥气,让人作呕。

林若玉被单独关在最里间的特护病房,手脚都被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,嘴上戴着防止咬伤的金属器械。她的脸色灰白如纸,额角的伤口已经包扎,但仍有血丝渗出。最触目惊心的是嘴角干涸的血迹。

贾大壮站在床边,喉咙发紧。他轻轻取下她嘴上的器械,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冰凉的脸颊。

林若玉猛地睁开眼睛,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,却依然锐利如刀。她死死盯着贾大壮,目光中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。

“若玉。。。”贾大壮用只有她能听到的气音说,“坚持住,明天晚上。。。海鸥。。。”

林若玉的瞳孔骤然收缩。她剧烈挣扎起来,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。贾大壮连忙重新固定她的嘴部器械,同时高声呵斥:“老实点!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!”

门外的守卫探头看了一眼,又缩了回去。

贾大壮俯身,假装检查束缚带,嘴唇几乎贴在她耳边:“请相信我,相信我的组织,明天一定能将你就出去。。。”

林若玉竟顽皮地向贾大壮眨了眨眼睛。

这不应该是一个企图咬舌自尽人的表现啊!时间不然贾大壮多想,转身大步离开。

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,贾大壮锁上门,从暗袋里取出微型发报机。这是雷爷留给他的最后保命手段,只能使用一次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开始敲击电键。电波穿越夜空,将最简短的密码送向未知的接收者:

“春鸟危,明晚八,海鸥接。”发完电报,他迅速拆解销毁了发报机。窗外,天津的夜空开始飘起细雨,像无数银针扎在玻璃上。贾大壮点燃一支烟,火光在黑暗中明灭。24小时。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取得涩谷的完全信任,拿到“罂之华”的核心情报,还要确保林若玉能活着离开。

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但“报春鸟”必须自由的翱翔。

次日清晨,贾大壮被紧急召到涩谷办公室。推门进去的瞬间,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。涩谷背对着他站在窗前,三木少佐和另外两名军官分立两侧,脸色阴沉。

“贾队长,”涩谷没有转身,声音冷得像冰,“昨晚,我们的无线电侦测车捕捉到了一个可疑信号。就在军医处附近。”

贾大壮的心跳漏了一拍,但面上不露分毫:“大佐是怀疑。。。有人向外传递情报?”

涩谷缓缓转身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:“信号很短,无法定位。但内容很耐人寻味。”他拿起桌上的纸条“‘春鸟危,明晚八,海鸥接’。贾队长,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?”

贾大壮的后背瞬间绷紧。电文被截获了!但他强迫自己露出困惑的表情:“这像是在说某种接应计划?‘海鸥’可能是代号或者地点。。。”

“是啊,真巧。”涩谷冷笑,“就在你探望林若玉后不久,就有人发出了‘春鸟’这个字眼。”他突然暴怒,一把掀翻办公桌,“你当我是傻子吗?!”

贾大壮“惊慌”后退:“大佐!我冤枉啊!我对皇军忠心耿耿!这一定是有人栽赃!”

“是吗?”涩谷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摔在他面前,“那这个你怎么解释?”

贾大壮低头一看,浑身血液瞬间凝固。那是他藏在宿舍床板下的笔记本,上面记录着他对“罂之华”基地的零星分析和推测。最后一页,赫然画着一个简陋的码头示意图,标注着“3区”和“海鸥”!

“这。。。这不是我的!”贾大壮“慌乱”地辩解,“有人陷害我!”

“够了!”涩谷掏出手枪顶上他的额头,“我早就怀疑你了!从你‘投诚’的第一天起!这场戏该结束了!”

生死一线间,贾大壮突然笑了:“大佐英明。我确实。。。还有所保留。”

他这句话让涩谷的枪稍稍偏离:“哦?终于肯说实话了?”

“是。”贾大壮深吸一口气,“我不止知道铁血救国团的据点。。。我还知道ZG天津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点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包括他们安插在皇军内部的眼线。”

这个诱饵足够大。涩谷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:“说下去。”

“但我要交换条件。”贾大壮直视涩谷,“第一,保证我的安全;第二,让我参与‘罂之华‘的核心工作。”

涩谷冷笑:“你凭什么讨价还价?”

“就凭这个。”贾大壮从衣领里扯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管,“氰化物。我随时可以自杀。我死了,那些眼线的名单就永远石沉大海了。”

室内陷入死寂。涩谷终于缓缓放下枪:“好。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。名单。。。”

贾大壮报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小特务名字,最后加上一个重磅炸弹:“还有。。。佐藤司令的副官,山本少佐。”

“荒谬!”三木少佐厉喝,“山本少佐是帝国最忠诚的军官!”

贾大壮正要按照事先与雷爷商量好的情节说下去,传来了哨兵的报告声:“贾百泰,贾会长求见。”

涩谷不想让他们父子在这儿相见。“让他去隔壁会议室,我马上就到。”

涩谷紧跟着转身出去了。

自从回到天津,贾大壮与父亲交集并不多,但已经明显感觉到他绝非汉奸商人那么简单。

父亲这时候来干什么呢?贾大壮尚未想出头绪,涩谷很快回来了。他按下桌上的通讯器:“立刻拘押山本少佐!”

自己编排好的情节并未说出,山本已经被拘押,难道是父亲。。。。。。

无论如何贾大壮心中暗松了一口气。

“大佐,关于今晚的‘海鸥’行动。。。”他主动提议,“我请求带队埋伏。一定能将反抗分子一网打尽!”

涩谷审视着他,突然笑了:“好。我已经看到了你的‘忠心’。但林若玉要作为诱饵,一起带去。”

贾大壮的心沉到谷底,但面上只能恭敬领命:“嗨!”

时间飞速流逝。当暮色笼罩天津港时,码头杠子帮聚集地早已布下天罗地网。贾大壮“亲自”押解着被捆成粽子、嘴里塞着布条的林若玉,站在指定位置。周围埋伏着数十名日伪特务,远处的制高点还有狙击手。

“记住,”涩谷通过无线电下达最后指令,“活捉来接应的人,我要顺藤摸瓜!”

“明白。”贾大壮低声回应。他的目光扫过昏暗的码头,心跳如擂鼓。雷爷的人真的会来吗?来了又如何突破这重重包围?

八点整。海风夹杂着咸腥味扑面而来。远处传来海鸥的鸣叫,接着是一声清晰的哨音——接头信号!

贾大壮的手按在枪柄上,浑身肌肉绷紧。突然,码头西侧的油罐区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!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!

“怎么回事?!”无线电里涩谷的声音因震惊而变调。

“调虎离山!”贾大壮大喊,“大佐,我带人过去看看!”

不等回应,他已经拽着林若玉向爆炸反方向移动。混乱中,一道黑影从集装箱后闪出——是薛蕃!他双眼血红,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!

“**!放开她!”薛蕃怒吼着扑来。

贾大壮“仓促”举枪射击,子弹故意打偏。薛蕃趁机近身,匕首狠狠刺向贾大壮腹部!

“唔!”贾大壮闷哼一声,踉跄后退。这一刀看似凶狠,实则避开了要害。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制服。

“走!”薛蕃一把拉过林若玉,转身就跑。

“拦住他们!”贾大壮“声嘶力竭”地大喊,同时对着天空连开数枪,制造更大的混乱。

远处的狙击手开枪了,子弹打在薛蕃脚边。更多特务从四面八方涌来。眼看两人就要被包围,码头水面突然跃出十几个黑影!是杠子帮成员,他们手持冲锋枪,火力全开,瞬间压制了追兵。

按说杠子帮是父亲的人,怎么也不请自到了?

“撤!”领头的正是史芸!

薛蕃抱起林若玉跳上快艇。贾大壮“挣扎”着追到岸边,对着快艇远去的方向又开了几枪,然后“力竭”倒地。

涩谷带人赶到时,只看到一片狼藉和浑身是血的贾大壮。

“废物!”涩谷一脚踢在他身上,“人呢?!”

贾大壮“痛苦”地**:“大佐,他们早有准备。。。我中刀了。。。”

涩谷暴怒地举枪对准他的头,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。他阴冷地笑了:“不,贾队长,我不会这么便宜你。林若玉跑了,你就代替她,好好‘享受’刑讯室的待遇吧!等撬开你的嘴,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所有同伙被处决!”

贾大壮被粗暴拖走时,嘴角却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。计划成功了。林若玉获救,“报春鸟”已经飞出牢笼。而他,将用最后的生命,守护那个终极秘密。

刑讯室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闭。黑暗吞噬了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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